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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 促姻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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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回了家乡的江拭苡,本是隐居在木兰村,并不过问江氏旁支的事情。但江氏旁支仍旧有好事之人将寡嫂的流言非议说给了他听。嫡兄虽不仁,可嫂子从前在家对他还是暗自关照过的,江拭苡最后到底不忍,前去落英县为寡嫂吊唁。

    多年未见,家族中人仍旧刻薄,他本想上一柱香聊表心意就走,却有好事者口中不清不白地讥讽着。

    江拭苡听说寡嫂是因为一名女婴才畏罪自尽的,灵堂之上顾不得其他,将明晃晃的刀刃架在了好事者的脖颈上,这些人才说出了事情原委,寡嫂收养的女婴竟是江宽茹的私生女儿!

    江拭苡一生可以为两个人赴汤蹈火,一是自己的族兄江宽茹,二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袁将军。可惜这两人都已经不在世上了,自己对他们更加无以为报。

    如今,江宽茹之女危在旦夕,江拭苡如何能不救!

    江拭苡沿着族人说的最后放下江晚的河流路段,一步步地焦急寻找,生怕错过,就会抱憾终身……

    天亮灰蒙蒙亮的时候,石翘怀抱着江晚,藏匿在落霞山林中,与小诚子在篝火旁商议着今后的打算:她身上的积蓄加上卖了小宅的银两,可以再置办一家织布的小作坊,今后她与小诚子以姐弟相称,就这样将江晚好好地抚养长大。

    她是如何也不会再放弃小姐的孩子,男孩已经养在深宅大院,这辈子怕是见不着了。江氏族人如此草菅人命,女孩她要当作自己的孩子,今后与江家再无半点瓜葛。

    小诚子也说,今后要努力赚钱,养活小姐的孩子。

    石绰在江南除了才名与艳名,儒生与士大夫之中也常有人称赞她是女中侠者,偶遇不平也会出手相助。

    江拭苡没想到,在风尘浊流中还能见到这样仗义心肠的人,更没有想到,世上最弱小的女子和孩子,会为了石绰这样一介青楼女子,付出所有,倾力相救她的孩子。

    世上的恩义二字,或许就是如此简单,又如此讽刺。

    世家大族没有做到的事情,却叫这林间的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做到了。

    俞明君主昏碌,江拭苡见惯了朝堂与世家的满口仁义的虚情假意,却没想到他一生苦苦追从的高尚品德,却是在最低等的奴仆身上看见的。

    这样一路走来,他的热血与赤忱,好像从未付出到正确的地方。

    他出身的是什么样的显赫世家,他效忠的是什么样的荒唐君主。

    他错了,错得彻底,错得离谱。

    天亮了,石翘怀抱着孩子,准备和小诚子一起离开此地,却与冷面阴沉的江拭苡在落霞山林中不期而遇。

    “初次见到姐夫的时候,我真的给吓坏了,还以为是山里遇到了鬼差,一身煞气还提着刀……”

    盛晟坐在石翘面前,回忆起当年的场景,虽然语气轻松,实在内心颇为忐忑。

    “何止是你,我也差点吓昏过去。我还以为江家人是派了杀手来杀我们呢,后来想清楚,江家人已经把晚儿放到河里了,也没必要再请什么杀手。”石翘心有余悸地说,“那时,他刚从战场上下来,到底是经历过深仇大恨、尸山血海的将士,杀气是比旁人重了。”

    盛晟道,“幸好江晚饿了,在姐姐怀中大哭起来,打破了死寂,不然我都以为要成刀下亡魂了。”

    石翘无奈地笑了,那次初见当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。当时,江拭苡一脸凶神恶煞,又一言不发,让人误会他几欲是要挥刀杀人。

    江晚忽然哭啼起来,石翘回过神,忙抱着又哄又轻拍襁褓。

    江拭苡的神色才慢慢缓和下来,只对着僵立住的姐弟说,“跟着我来。”

    两人就如下咒般,跟着江拭苡,一齐来到了木兰村。

    他们想走,江拭苡就抱刀睡在院中。

    他们一切吃饭起居都在院中,他不参与也不干涉。

    弄得石翘姐弟担惊受怕,却不得不留在这个农家院中。

    石翘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女人,在青楼中栖身多年,她学会了审视各式各样的男人。而江拭苡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男人,他终日不言不语,宛如心如死灰,只是行尸走肉地活在世上,她对江拭苡根本无从下手。

    在江拭苡带他们回到家中后的第三日,才终于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来历,以及自己与江宽茹的关系。待弄清楚了一切,石翘才明白,江拭苡也是一个想要报恩的人,和她与小诚子一样是承了江晚父母的恩情。

    天下大定,又值荒年刚过,正是百废待兴的时机。石翘是娼籍,小诚子不是奴籍,却也是个无籍的孤儿。这样的两个人根本走不了多远,更别提能开一间作坊养活自己与孩子。审时度势之下,确实没有比在木兰村定居下来更好的去处。

    住下来便住下来吧,总归是要将江晚抚养长大为主。

    那时荒年刚过,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失了不少人,江拭苡初来乍到却是一身煞气,独来独往不与村民打交道,村民更是畏惧此人,只当他是个异类,也不敢随意与他交谈。

    可他的小院,忽然多一个女人一个半大的孩子,加上一个啼哭的婴儿,这就叫人不能不在意了。木兰村民风淳朴,也不能说平白地接受这么一家子来路不明的人。

    一日,老村长带着几袋粮食敲开了江拭苡的院门,将村民的顾虑与疑惑都与江拭苡说了。

    江拭苡出身世家旁支,不是不知礼的人,世人眼光他可以不顾,可江宽茹的女儿不能不顾。江晚会有长大的一日,她到时该如何自处?

    江拭苡看着石翘这些日子在家中操持家务,也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。虽然他自投身军营起就没打算过成家,可到了今时今日,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,便将心中的打算与石翘坦诚交代。俩人名义上结为夫妻,实则也是为了更好地抚养江晚,一起搭伙过日子罢了。

    石翘也没想过,此生自己还能嫁给一个良人。

    她本就是卖身勾栏的轻、贱女子,花一般的年月零落成了泥,此生最好的结局估计是嫁作商人妇的命。如果不是遇到了小姐,将她带在身边,哪里能识文断字,哪里能附庸风雅。小姐死了,为了小姐的孩子,她和一个男人搭伙过日子罢了,又有什么可委屈的。

    老村长古道热肠,为江拭苡与石翘主持了婚礼,对外只称他们本就是夫妻,兵荒马乱之际走散了,如今在木兰村破镜重圆,也是一桩难得的喜事。

    村长都这样说了,村民也没有过多追究是真是假,当面也不曾提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