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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 贵客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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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又过了七八日,时值春来大地,群芳绽放,这木兰村的空气里都传来一阵芬芳的甜腻。江家院外有几枝桃枝垂下,桃花灼灼,艳丽娇俏。江晚骑马归来,牵着黑风从桃花枝下走过,恰有一两朵花蕊飞落,缀在江晚乌发上,宛如珠翠首饰,让江晚那张素净英气的清丽面孔,添了几分鲜活颜色。

    “爹,娘,我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家中弟妹还小,江晚每次归家都能听见弟妹的欢吵声。今日家中院落静悄悄的,可是父母带着弟妹出门了?

    江晚这样想着,便推开了门。

    院中立着一名青衫玉立的中年人,正昂头观赏这院中种着的桃树,听见响声,回过头来见到:一名少女牵着黑马,斜斜梳着的松发髻间随意插了两三朵桃花,眼眸清澈,不娇怯也不怕生,同样好奇而坦率地打量自己。

    江晚开朗一笑,“您可是我家的客人?”

    张庭芝也笑了,“你可是这家的女儿?”

    江晚点了点,“我是这家的长女,客人,你是爹的朋友么?”

    张庭芝开怀一笑,“我正是你爹的朋友,还是年少时就一起读书的朋友。我猜你一定长得像你的母亲,因为你爹不似你这样率真大方。”

    江晚终于有了点不好意思,又笑问:“客人,在这里等我爹许久了吗?”

    张庭芝道:“并不是。你爹已经叫你弟妹去作坊寻你们母亲,我在这院中等候的是你爹的另外一位朋友。”

    江晚道:“是彭世伯吗?”

    张庭芝道:“正是,他们之前要我找的人,我找到了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江猛本想着,彭氏女生的儿子是温家的子辈,过得再如何不好,身份也是位少爷,却不想张庭芝打听到彭氏女生的儿子出乎意料的处境:

    当年,彭氏女强纳入府后,就被温兆抛于脑后,本在府中也是做着和一般奴仆无疑的粗活,没想到数月后,彭氏女竟被发现怀有身孕。

    温兆之妻张氏多年来膝下无子,为人善妒,对妾室颇为厉害,可耐不住温兆风流成性,左右纳了不少美妾娇婢。温兆罢官归家后,对张氏的态度越发恶劣,日常都是宿在得宠的妾室处,往日与张氏不过三句并会争吵,还屡屡扬言要休妻。

    张氏惴惴不安,便将目光投向了彭氏女的肚子上。彭氏女本就是个寡妇,出身孤苦贫瘠人家,将来生下儿子,收到自己的名下,一是固宠二来邀功三也彰显了自己贤惠之名,无一不是好处。

    彭氏女生下儿子后,就被抱到了张氏房中抚养,取名温彦望。温彦望养到七岁时,张氏竟生下了自己的儿子。自此之后,温彦望的处境就越发艰难起来,在张氏母子眼中是个多余的人,而在其他兄弟眼中同样是个日后争夺家产的对手。

    后来,温彦望也不知因为何时得罪了生父温兆,居然被剔除出了宗谱,赶到马厩里去做奴仆的粗活。

    “温兆竟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?”江猛诧异道。

    “非也。”张庭芝摇了摇头,“温兆妻妾无数,连儿子就有十余个,温彦望若不是养在张氏处儿,温兆都不记得有这个儿子。”

    “那温……彦望可还好?”彭勇昌斟酌再三,才勉强开口问。

    张庭芝看了一眼江猛,有所保留的说:“我打探到也只有这些了。”

    原本是堂堂正正养在正室房中,与嫡子无疑,却被提出宗谱,如同奴仆一般被人差遣,如从云间跌入泥泞沼泽,怎么会好呢。

    彭勇昌内心悲愤愧疚,如同倾盆冷雨由头浇下,双手紧握,久久不语。

    江猛沉着地问张庭芝,“之前温兆得了新帝的诏令,如今,他又有什么动静?”

    张庭芝转过面,深深地看着江猛,反问:“怎么?你是想从温兆入京之事想到了什么。”

    江猛斩钉截铁道:“救人!”

    张庭芝非但不紧张,反而笑了起来,“如何救?那是和兰溪江氏一般盘根错节的温家,百年豪族,世代官宦,家中直系、旁系,相关的奴仆亲客数千人,从这样一个大世家中,你打算如何去救?”

    江猛没有一丝笑,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张庭芝微微扬眉,“莫非你想潜入温家,将那孩子解救出来?”

    江猛道:“尽我所能,绵力也要一试。”

    张庭芝道:“拭苡,我知你的侠义心肠,可你有想过做了之后的后果是什么?”

    江猛抿唇,眸底如渊,浮现出一些往事。

    彭勇昌本听闻江猛有劫人的打算,心底燃起了希望,却看见江猛的沉默,张庭芝的言而欲止,最终按捺住了自己内心的想法,道:“贤弟,够了。”

    江猛抬眸,唤了声:“彭大哥!”

    彭勇昌道:“贤弟,为我之事托故问亲殚精竭虑。事至如此,对我而言已经是够了。”

    江猛道:“彭大哥,那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。若是不知也罢,可如今已经知道了下落,怎能置之不顾呢。”

    张庭芝笑道:“两位都是重情重义之人,何不妨听我一介商人一言。”

    江猛、彭勇昌闻言,皆是望向他。

    “我想问一句,若那孩子被两位顺利救出,并且侥幸温家也不追查他的下落,那今后他该如何过日?”

    彭勇昌思忖了片刻,道:“我即是他舅舅,外甥被救后,今后我自是会带着他生活。”

    张庭芝又问:“那他该以什么身份示人?”

    彭勇昌道:“自然是我的外甥。”

    张庭芝一针见血:“对了,可他姓温啊。”

    彭勇昌一时语讷,似乎也想到了关联。

    张庭芝扬声道,“温家家大业大枝繁叶茂,他生母彭氏原来的夫家就在这木兰村不远的温家庄。而且,他在温家过了十余年,保准在附近就有人见过他并且知道他是谁,若是他在此处撞见了从前认识的人,那他又该如何?”

    言正如此,彭勇昌反驳不了这样的道理。

    张庭芝继续道:“他可以藏起来,可他能藏一辈子吗?为了躲避温家,他势必是不能长久地待在人前。这般是要多久,十年?二十年?恐怕也只能等到温兆死了。那他成人之后,又该如何娶妻生子,又该如何安身立命?这对他来说,究竟是逃出生天还是画地为牢?”